炮竹的红纸,散在雪上,红得格外清晰。家家户户张罗着将至的新年。炊烟和炉火,穿越一道道门,把时光的黄晕越拉越长,越拉越远,模糊在新春的第一声闷雷中,定格了一个回不去的梦。
暑假的时候,骑自行车去上课,途经爷爷奶奶早已不住的旧房,禁不住停下来看看,走进那个窄窄的巷子,脚下的石板发出的"咯吱咯吱"摩擦声,一条小巷,有三四个人家,记起小时候,总喜欢跑到别人家里,看见别人在织衣服,用针挑几个小亮片,穿到衣服上去,亮闪闪的,五颜六色的。我见了便死皮赖脸地问别家奶奶们要,用药瓶儿装着,至今还有几小罐儿亮片藏在旧房的抽屉里呢。忆起童年往事,就不得不说小时候的过年。 以前,每每过年,南京的伯伯一家便提前回到这里,而我早已迫不及待地在奶奶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。 过年,要从吃的说起。 "爸,家里有没有米饼儿啊?"伯伯在楼上喊着爷爷。 "有!"爷爷当时还没有中风,快乐应了声,便拿出冻在冰箱里的米饼儿,麻利地把它拍到锅铲上,然后生起了炉火,把铲子架在炉子上,时不时蹲下用蒲扇扇扇炉火,这时候,从炉子里腾出的一阵阵热烟,就像一朵朵白色灰色的玫瑰,妖娆地在雪白的米饼儿旁萦绕,我和姐姐在旁边看着,米饼儿一会儿被爷爷翻过来,一会儿又翻过去,像个调皮的小婴儿,一会儿,它就变得微微泛黄,焦黄焦黄的,有的地方变得焦黑了,爷爷才把它取下来,送到我们手里,刚下炉的米饼格外烫,我左手换到右手,差点儿就把它弄掉了,吃起来不是什么山珍海味,但也照旧吃得心里热乎乎的,可以勾起我幸福的馋虫,我兹着老鼠牙使劲地贪婪地啃着,姐姐们小心翼翼地撕一块吃一块,伯伯一边吃着还一边和爷爷奶奶拉拉家常,奶奶想省给我们吃,就只撕了一小块,吃完了不禁赞叹两句,爷爷在奶奶的赞叹后脸庞红晕,也只吃了半块,就忙活去了。当我们每个人都在吃着米饼儿时,那滚烫的滋味在我们的血液中流淌,大家的笑声和满足感,使这破旧的小屋焕然一新,我们吃的,那样淳朴自然,或许正是因为这是爷爷做的,所以才那么有滋味,我们享受的是团聚和亲情的融合,这一刻,是我家最富有的时刻。 当黑夜来临的时刻,一切,静悄悄的,唯有窗外的炮竹喧天,而那是离我们很远的。这个时候,爷爷会点起节日灯,院子里,有一棵假树,那上面缠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泡,灯亮了,是火树银花星如雨,倚栏静观灯如昼,似仙人下凡点水而过,涟漪点点,轻如烟火,如白雪纷飞舞衣婀娜,扶柳细细,驾船依依。 每到开节日灯的时候,爷爷会无比快乐,眼里有藏不住的惊喜,像个孩子一样骄傲地说:"妞妞,爷爷开节日灯了?"语气里透着无尽的骄傲,每个字都扬了起来,像是那五颜六色的灯光。当爷爷站在那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,他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,美,真的很美,美得像一朵初绽的莲花,东风夜放花千树,爷爷是独一无二的一朵。 这是我家最富有的时刻,富有的是笑容,是亲人的欢乐,有家在,就是富有。 不能忘的,是大年三十的晚上。 小时的我兴冲冲的跑到楼上去开电视,"彭东"一下,那热水瓶就被我给踢翻了,我管也不管就跑进房间里去,然后爷爷奶奶姐姐们伯伯伯母才陆陆续续姗姗来迟,记不清楚当时到底看的什么节目,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开着空调痴痴地看着电视,带着大棉帽的爷爷走进来了,我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念头,一边想也不想就站在床上一跳,替他把大帽子一摘,又想也不想地直接就扔掉了,差点儿就扔到奶奶的洗脚水里,还掩饰着大叫:"热噶,热噶,脱掉(嫌热)"。旁边的伯伯和姐姐笑了起来。爷爷也大笑着,一边拾起帽子一边说:"小调皮",爷爷还没完全戴好帽子,我就又从他手里抢过来,直接扔出了窗子,大叫"热噶,热噶!"大家又都笑起来,忘了他们笑的模样,但那喜庆而欢乐的气氛一直不断萦绕着我。 等我闹累了,我们几个孩子就把别人送的三个旺旺大礼包都撕开来,倒在床上,开始疯狂大吃起来。 我想,这些也是我家最富有的时刻,这种只有面对亲人才有的胡闹,这种分享的幸福,是什么也不能代替的财富。 其实,谁家没有这样的财富?这种满足比任何金银财宝都珍贵,也只有真正富有真情的人才会感受得到,在一起,是最好的礼物,有亲人在的时刻,才是最大的财富。 后来爷爷中风了,恢复得不太好,我便再不能和爷爷玩儿这"扔帽"的游戏,现在想来,那一刻,真是我家最富有的时刻了。 来源:作文地带整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