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
之一，倾岁·伊始
暮春三月。细雨连绵。
街上一片繁华，各式的叫卖声，吵闹声，训斥声交织成一片，却也隐含着几分脉脉的温情。
而宫廷的墙内，却又是另一番光景。
“皇上，臣妾想去宫外看看。”班颦道，在宫女的扶持下勉强欠身行礼。君王连忙让她快快坐下，似有有些心疼，“颦儿不必多礼，你身体欠佳，应多休息才是。”
“臣妾多些皇上厚爱，”班颦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，：“只是，臣且实是有些乏闷……”
“那朕唤阿离，澜儿来陪你。”
班颦低头，不语。
嗒。嗒。嗒。
一黑衣人鲁莽的冲进宫内，侍卫大惊，甚至来不及拦住他，他便已到君王身边，俯身低语。刹那间，君王大惊，来不及告别，便拂袖匆匆离去。
班颦苦笑，她倚在榻上，微微泛白的青丝垂下，遮住了她的眼帘。
——幽幽深宫深几许
——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，她都会被困在这深宫的牢笼中了
罢了。
牢笼，也总有一天会被解开的。
沧离站在树下，神色严谨。
他只是偶然路过而已，却不料听到了黑衣人对父王说的话。
“玄天都已被攻破。”
作为夜国皇子，他自然知道这句话的重要性。
玄天都乃是夜国上下最机要之地，一旦攻破，离灭国之时也不会再遥远。不过，他想不出是谁可以打败如此强大的夜国。
也许吧，早在父王开始宠爱班颦，母后逝去之后，曾经辉煌一时的夜国开始走上衰败之路。
班颦……
不能再想她。
至此，他心中一紧，足尖轻点，即飞身数尺。
但他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。
嚓。嚓。嚓。
只是那么一瞬间，沧离便飞身到黑衣人面前，执剑一挥，截住了黑衣人的去路。黑衣人大惊，“十、十皇子殿下！……”
“辰将军。”沧离面晤表情的点头，黑衣人更为惊讶，他带着白玉面具，而十皇子仍认出了他！无意触碰到要件，冰凉的质感又让他幡然醒悟，自己还系着那块“飞蛾半壁卅”！
那时再一次他凯旋而归后，皇上亲赐给她的一块刻有‘辰’字，天下独一无二的玉佩。
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“辰将军，是谁攻破了玄天度？”沧离微微一笑，声音仍是一贯的温柔，却没带着丝毫温度。
“回殿下，是北国。”
“北国？连北国都赶来攻打我们，还攻破了玄天都，哈，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国破人亡呢？”他讥笑，带着隐隐的愤怒，臣将军站在一边，不敢怒，也不敢言。
“辰将军，十多年的锦衣玉食让你荒废武功了么？我知道，父王的半壁江山，是由你助他打来的，作为夜国开国功臣之一，你也有不不少功劳。可是，夜国需要的是善武且勇之人，需要的是当初无人能敌，所向披靡的辰将军，而不是一个日渐衰败的人！你可是玄天都的护城将！”
末了，沧离愣了愣，似乎想起什么，态度和语气略有缓和：“……你可知当今父王最宠爱的颦妃，是哪国皇室？”
“正是北国，颦妃娘娘乃北国公主。”
原来如此。
班颦，这边是你最终的目的么？
他讪笑，转身离去，只听见辰将军在后面不紧不慢道：“殿下，距夜国建立之始已有二十年余。老夫并非迷失在了锦衣玉食之中，只是老了罢。”
那时沧离第一次认真，且如此清楚地听见辰将军说话，苍老而沙哑。他惊讶的转头，只见辰将军解下黑色头巾，缕缕银丝，凌乱飘扬。
也许，是他错了。
不，不只是他错了而已。
[page]分页标题#e#之二，战初·决定
是夜。
“哥，哥！”一声声急切的呼唤，沧离想都不用想，就知道是沧澜。沧澜跑到他面前，紧紧抱住她，湛蓝的长发有些散乱，她抬头，看着他，泪眼迷茫：“哥，你要去打仗吗？你不要澜儿了吗？”
“乖，乖，澜儿不哭，”沧离笑着拍拍妹妹的头，凡手抱住她，“哥哥只是出去玩而已。”
“你骗人！出去玩你还收拾盔甲干什么？”
“……澜儿，乖，不要闹。哥哥是为了夜国。”
“那我呢？！”沧澜越哭越厉害，脸上带着不舍：“哥哥分明就是不要澜儿了！坏哥哥！”她愤怒的转身，快速跑开，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随从。
沧离叹气，“澜儿，你也该长大了。”
看着天空飘缈的月色，他想起辰将军的话。
不出三天，夜国帝都必然失守！
那时，便是他与北宫大军，决战之时。
翌日。
不知是哪个知情者说漏了嘴，北国不出三天就会攻至夜国帝都，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恐，锦衣卫们连夜逃走，不再保护君主；侍女们收拾好包袱，不再服侍花容失色的主子。
只是半天，硕大的帝都便已人去楼空，班颦走了，父王也不知所终。
现在，夜国的帝都——大镜，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人。
走尽了，散光了。[page]分页标题#e#
“我要和哥哥在一起！”沧澜道，神情倔强，紧抓着沧离的衣袖不放手。沧离笑着摸摸沧澜的头，声音温柔无比：“澜儿乖，这里有哥哥就行了。”
——但他，却也没口上说得这般自信
——虽他在武功上造诣极高，但对手毕竟是几十万大军。
沧澜生气地嘟了嘟嘴，一脸不乐意：“才不要——”但她话还没说完，便昏了过去。
是沧离下的手。
抱起昏迷的妹妹，交给一旁始终静默者的辰将军，怜爱，不舍在他眼中交替，“辰将军……请务必照顾好舍妹。”
一个又一个字，宛如痛惜。
“一定。”辰将军摸了摸胡子，和蔼的笑了，却又不放心的问道：“殿下……您真的不跟我们走？”
“这是我最后能为夜国所做的事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不必多说了，我意已决。”
之三，别离·殇爱
又是一日。
今夜过后，北国大军便会攻至帝都。
沧离独坐在宫中，月光细细勾勒出他的轮廓，宛如天人，带着与世隔绝的冷漠。他擦拭着手中的银剑，略为惆怅。
一双手，自背后轻轻的环抱住了他，并且着声音，细小如蚊：“我们一起离开这里，离开一切，去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，白头偕老好不好？”[page]分页标题[/page]
带着祈求，带着不舍，以及……那隐忍的爱意。
那是他一生中注定无法忘记的人。
